大學時期到美國加州exchange兩個學期,衝擊了許多自身的觀念,對我整個人其實影響頗深。那未滿一年的時光,大概會是我一生的養分。而其中讓我經常懷念的,是專心捏泥的日子。
當時由於Host university沒有我本來的主修科,credit也差不多足夠,加上自己也想體驗一下別的課,比如我一直想修讀的藝術課,便選了Studio art作那邊的主修。申請獲接納了,就暫時脫離了經常讀(/看)文本、寫paper的節奏,改為時常在不同Studio流連。
如果曾在我這個ig往下拉過,會發現我初期的照片很雜亂,都是些陶泥作品小習作。那時,兩個學期也分別選了陶藝課,課堂功課量頗大,每隔一兩星期就要交上一堆作品。
做陶也像做實驗。而很多時每個過程之間,你可以做的只有等候。等待泥土乾燥再修腳,靜待泥土乾燥再入窯,等待作品素燒完成,上釉後等待彩釉變乾再修飾,再一次入窯,靜候,最後一次修飾,打磨。
起初當然是最基本的centering,由拉出筒形開始,要交出5個柱狀杯,之後陸續是不同泥土、紋路和配件如耳仔、嘴、碗、碟。試驗各種燒製方法Raku firing、soda firing和wood firing,以及不同溫度的彩釉。也試過要自行找Glaze Receipe,戴上豬咀以各種化學品調配出彩釉。(好新奇好好玩🧚🏼♀️)
回想起來,日子過得如此輕快。趕功課時會在Studio留至十時,空間寂靜得剩餘拉坯機轉動的節拍、工具刮去泥土的乾脆聲響,還有自己的呼吸。(事後覺得其實有點可怕,聽老師說某天有些Homeless闖進了Studio,在洗手盤中洗澡...)
後來,認識了男友後,每次在studio留得太晚,他總會帶來Acai Bowl或Poke Bowl作晚餐或宵夜,然後兩人踩著一部Scooter回住處,甚少下雨的加州,白天陽光曬得地面發白,入夜有清涼微風迎面吹來。腳步那麼細碎輕盈,憂愁都隨陽光蒸發掉。
那時專心捏泥,並不是難事。
回香港後,上年開始閒時也會到自助工作室拉坯。但覺得很吃力,自知又要由零開始了。去了幾次,重心仍是找不回,雙手變得很不穩,需要花極長時間和許多力氣,才勉強使泥團回到中心。
想起老師曾經說過,泥的狀態,其實如實反映自己的狀態,如果哪天真的狀態很差、很depressed、提不起勁的話,就暫時不要勉強自己,take a break,休息後再回來,因為任你努力,泥土只會和你的心情一樣一團糟。老師曾經在第一堂示範拉坯時解釋:拉坯就如以掌心罩住一隻小鳥的力度,要小心別傷害到牠,但又不可以讓牠飛走,這樣慢慢摸索與泥土的互動與節奏。持續的擺盪裏,尋獲自己的平衡。
我想,與張力共生,是我一生的課題。
一推、一拉、一放,學習以輕抓著一隻雛鳥的力度,處理人與人的關係及自身的慾望。
生命有些時候只得旁觀,綿長的等待中我們並沒有能力。但願在動力和貪念之間的角力裏,可穩住自己的重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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